close

朱自清有爸爸撿橘子的背影,我有阿媽下樓回家的背影。

 

國三那年我想盡辦法要去偏遠的地方就讀,因為那時我叔叔喝醉常會來打我,出外讀書是我惟一能想到最正大光明離家的理由(真妮佛小姐請不要告訴你老爸,雖然我已經不恨他,但這是我心中不可避免的陰影)

 

那時聯考完分發的時候我一心想去讀花蓮的學校,但在我姑姑強力的阻止下挑了個在關渡的學校,雖不夠遠但也足夠讓我搬出家門了。不到16歲的我自己找房子、跟房東議價、打包跟找搬家公司,甚至連打工的工作也一併物色,頗有老娘都準備好如果你們不讓我搬就跟你們拼命的決心。

 

就在都準備好的當下,我阿公跟阿媽只說了句:「不要找搬家公司,我們幫你搬。」於是阿公聯絡他弟弟開車,一個60來歲加兩個70來歲的老人拎著我的行李,一路陪我流浪到淡水。

 

老舊的公寓沒有電梯,三個老人一階一階的爬著樓梯辛苦的喘到5樓。那時貪便宜選了個沒有窗戶的房間,阿媽看到房間之後說:「選有窗戶的房間吧!只差2000,我幫你出。」揪甘心。接著阿媽提著水桶幫忙我打掃房間、鋪床、擺放東西,直到阿公說該走了為止。

 

在阿公說該走了之前我的心情一直是興奮的,有種自己要獨居的興奮感,有種自己要變大人為自己負責的自立感,只是當熟悉的阿公阿媽要離開了,我終於有自己身在一個陌生城市的真實感,排山倒海的恐慌壓得我鼻頭一緊,眼淚要拼命克制才不會掉下來。因為我在阿媽眼裡看到同樣的驚慌,我想如果我掉眼淚,阿媽會跟著我的情緒難過。

 

無論我把阿媽的手抓的多緊,終究他們還是得離開。我站在樓梯間看著他們一步一步下樓的背影,他們邊對我揮手邊說:「不用送了,趕快進去整理房間、熟悉環境,明天沒人叫你,要自己起床上課了,有空就打電話回家。」我只說了個字:「嗯。」就再也無法壓抑情緒,衝進去房間把頭埋在棉被裡號哭。

 

雖然我沒有家,可是卻有想家的真實感,原來不管在那裡,有阿公阿媽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常偷偷的覺得未來阿公阿媽不在之後我就沒有娘家,既然這樣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是我的棲身之地)

 

現在他們已經雙雙邁入80好幾的年紀了,而我卻還像小孩子一樣的依賴著他們。對我來說親情之所以濃厚不是生育或只是單單付錢養育長大而已,誰是打從心底真正關心我,才是我生命中無法割捨的牽掛。

 

很驚訝那些片段經過了這麼多年我還記得那麼清楚,大概是因為那年我開始練習自己一個人,習慣一個人,阿媽的背影提醒了我就算我只有一個人,可是這世界還有一個她會愛我。(但我真的是個不肖孫女,這麼大了還沒有認真的孝順他們,真是慚愧)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debtdiar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