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用為難及單調的口吻說出:「X先生,你只剩3個月可以活了。」然後就歉然的離開,即使他已重複這個朗誦生命長短的儀式數百遍,他仍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病人驚愕的表情。也許醫生可以試著說:「你還有90天可活;或是你的生命時鐘還有2160個小時喔(裝俏皮的語氣)!或是你還有129,600分鐘,好好享受你的人生派對吧!隨時有台計算機在手哒哒哒哒,因為產出的那串數字是決定一個人可以繼續留在這個雖然不怎麼好玩但還是想繼續留下來的世界的時間吶。 我一直幻想如果我是被如此宣示的病人我會如何反應。 · 1. 假裝非常冷靜,其實內心波濤洶湧。為何要假裝冷靜,因為我想讓醫生認為我是一個聽到自己死期卻還能保持沉著冷靜,跟其他大哭大鬧瘋狂追問的人一點都不一樣,於是他可以在他的執業生涯說:我曾經遇過一個非常特別的病人,她冷靜的接受即將死亡這個事實,並且燦爛的結束她的一生。是的,到死我還是想秉持自己是個愛虛榮的人的原則啊! · 2. 默默的哭泣,在醫院裡面上演藍色生死戀。「喔!哥,這麼衰小的事怎麼會這麼他媽的剛好發生在我身上。」但既而想想,我這輩子也沒做過什麼好事,這種死法大概是上帝對我最仁慈的一種死法了,比在街道上被撞到肚破腸流來的好。 · 3. 瘋狂大哭。怪醫生醫術不佳,設備爛,護士態度差,像個潑婦般鬧死大家,不過這大概會因此被逼到鄉下的醫院靜養,還要簽一份生死自負的同意書(就要死了還簽什麼同意書)。 · 4. 大笑狂笑死命的笑,要把這輩子都沒有笑完的份一次笑完,反正不笑就沒機會了,也不用管會有魚尾紋這回事了。但醫生可能會先把我送進精神病院,反正都快死了在安寧病房跟精神科死也沒什麼所謂。 · 5. 非常戲劇化的跌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的放空,但其實是在想自己的後事。我要火葬;靈堂要有很多很多白色玫瑰花,沒錢的話用百合代替;頭七一定要回來嚇死你們顯靈(要想一下怎麼顯靈才可以達到最佳效果,像宋七力一樣化成數個分身?)。 · 6. 我會逼死醫生,要他一定要給我一個時間,到底是民國幾年幾月幾日幾時幾秒會死掉,如果不準的話我一定會變成厲鬼每天在他耳邊糾纏,台詞隨機為:你預測失常我早死了幾天幾分幾秒害我_____沒做完/晚死了幾天幾分幾秒害我多做______之類的。 我本身是個很沒有創意也不喜問太多的人,問說會怎麼死的就太蠢了。會因為肚子痛到爆而斷氣;還是肺部積水而死掉;還是腦漿迸裂四流而死?對於一個反正無論如何都會死的人來說似乎也沒什麼差別,所以何必問?我大概就會默默的領受這個一定要資訊公開的消息離去(才不要學電視演的都不告訴別人默默死去),然後跟家人交代我的死訊,吩咐他們從今以後不要違逆我的意思,窩藏在櫃子已久的上等好酒快拿出來給我享用,反正酒精殺菌嘛!至於什麼治療就免了,我死也要死的漂漂亮亮的,不要遭受化學治療後枯萎的死。把平常不敢說的話不敢做的事都做完,注意喔,是不敢做而不是一直想做的事。我會一一讚美每個人,一一聯絡失聯的朋友,謝謝他們曾經陪我過一段很美好的日子。我會盡量不掉眼淚盡量開口大笑,就算要哭也要躲起來嚎啕大叫。我會一直幫自己心理建設,做好離開這個世界的準備,雖然我不知道當哪個時間來臨的時候我會如何的痛苦,但我希望不要痛太久,因為我真的很怕痛。 其實寫了這麼多廢話,我只是因為想到你而已。你是我的潘朶拉盒子,一打開我就會因為失去希望而心碎。我跟你就好像癌症末期的愛人,雖然我告訴你我隨時做好分手的準備,只等你離開那一天的來臨。也計畫好沒有你的日子以後我一個人該怎麼過,我會參加很多才藝課程,勤做運動瑜珈,把以前被你填滿的時段用其他的方式來代替。 可是只要想到那天即將來臨,我的心就漲滿了恐懼跟不捨。我在你面前笑,表現出歡樂的一面(大概跟太陽馬戲團歡躍之旅一樣歡樂);你看不見的時候才偷偷掉眼淚。還愛著彼此的兩個人分開,跟恨著彼此還有不愛彼此而分開,心痛及恢復的程度到底有著不同程度的差別。還是我們從現在開始盡量做讓彼此恨極討厭極的事,到時我們分手之後就不會傷心了。我知道分開之後我們彼此還是會過的好,也許一開始失落,可是慢慢的時間會沖淡一切,傷心終究會被新的人事物給淹沒,然後漸漸淡忘彼此。可是,可是失落的那一塊(畢竟曾經完整過)掉了就是掉了再也補不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