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天花板上的天線波波

我覺得我的身體裡面少了一種表達情緒的功能，人們稱它做「表現生氣」。

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表達我內心生氣不滿的情緒。我沒辦法口出惡言、也沒辦法跟對方拳打腳踢、更別提井井有條的跟對方敘述我生氣的原因，在被激怒的當下我的語言功能暫時被剝奪，我的靈魂飄移，腦海裡上演報復的劇情，可是身體的每一吋都動不了，我動不了。

生氣的感覺像是一股蝕骨的煙霧，閃著七彩的顏色，燃燒在四肢百骸，從心肺一路鑽到腦子裡，不時的幻化成各種莫名其妙的人物恥笑我，我沒辦法掙脫那股令人不快的感覺，被纏的緊緊的，好討厭的感覺。孩子會用嚎啕大哭表達他們的憤怒，我只能呆呆的任由那股明明就生氣不開心的情緒從澎湃激動而至於冷卻。

然後我忘了我在生氣，我才沒有生氣。

取而代之的是揉合著其他情緒的情緒，譬如慚愧譬如灰心譬如自以為是的看開譬如幫對方找理由譬如假裝不在乎，或更有用的自己先走開。積極說服自己相信內心編造的道理，情緒就會過去，腦容量太小的我就會忘記那股當初讓我不滿到發抖，像一根骨釘插在我腦子裡的漲滿疼痛，沒辦法假裝它不在，卻也沒辦法假裝它在，我被佔滿了，被空白佔滿了，然後我壓抑著，等待奇蹟讓我平靜。

於是有人問你在生氣嗎？

我冷靜的說：沒有。我搞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在生氣，好像我已經完成任務似的把自己說服好，所以我不生氣了。

可是你看起來好像在生氣。

沒有，沒有，沒有，我看著對方沒有情緒的說出這兩個我不知道意義的字，敷衍的，希望問話的人趕快離開我的視線。我真的沒有生氣，只是看清楚現實，生氣這麼奢侈的事，我哪裡有資格生氣。

我沒對你們生氣，我氣的是我自己。

攝自幾米的星空特展，我非常喜歡他表達憤怒的方式。